试析世界私立高等教育发展进程与模式

王留栓

（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上海，200433）

摘要: 本文主要分析研究世界私立高等教育发展进程与模式以及部分国家实施的宽松私立高等教育政策，企盼为我国教育主管部门和民办普通高校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

关键词:世界私立高等教育 发展进程 发展模式

中图分类号:G 文章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一、世界私立高等教育发展进程

1、中世纪的私立大学

中世纪成立的私立教会大学大多服务于宗教思想的传播,但是作为当时社会尤其是城市、经济特别是商业发展之产物,因此有极强的生命力；与此同时,行会学校也应运而生。比如，教会创立的波洛尼亚大学、教师学生团体创建的巴黎大学、教师行会创办的牛津大学以及由牛津大学部分师生组建的剑桥大学。

初创于1158年波洛尼亚大学，既有“学生大学”之称(一方面因为该校在12-13世纪作为研究罗马法和宗教法规的主要中心吸引了不少外国留学生；另一方面因为大学行政事务均由年龄较大、社会地位较高、有独立自制能力的外国学生主管，比如教授的选聘、学费的数额、学期的时限和授课的时数均由学生决定),又有“母大学”美称——即波洛尼亚大学模式，因此曾被意大利、巴黎除外的法国、西班牙、葡萄牙以及拉丁美洲等地的大学模仿。

欧洲最古老大学之一巴黎大学的历史可追溯到1150年创办的主教学校和僧侣学校，因此，1180年得到路易七世的认可，1198年教皇西勒士丁三世给予许多特许，1231年罗马教皇又以谕令肯定大学的自决权（巴黎大学在1998年5月举行了极为隆重的800年校庆活动）。这所古老大学一方面同波洛尼亚大学被称为“母大学”（也有原型大学之称，曾对法国等欧洲国家、越南发展中国家的高等教育等产生过重大影响），另一方面还有“先生大学”之称（因为学生大多年纪较轻、独立自治能力较弱，因此学校把教授置于学校中心位置，学校的行政事务均由教师组成的团体决定，如教授的选聘、学费的数额、学期的时限、授课的时数、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等。因此巴黎大学模式，当时曾被英格兰、苏格兰、德国、瑞典、丹麦

——————————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王留栓（1946-），男，河南武陟人，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比较高等教育、民办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国际化、人力资源开发与教育。

等地的大学仿效。

由英国学者以巴黎大学为模式建于1168年前后的牛津大学，以及由牛津大学部分师生和剑桥学者共同创建于1209年的剑桥大学，均为英国的早期大学，也是中世纪主要大学之一。地处牛津城的牛津大学，12世纪末牛津大学被称为“师生大学”（和“学生大学”波洛尼亚大学、“先生大学”巴黎大学有较大区别）；1213年，该校从罗马教皇的使节手中得到了第一张特许状；在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该校以传播新学问、新思想著名。而剑桥大学在1218年得到英王亨利三世的确认，并于1229年开始吸取巴黎大学的教学和管理经验（曾有部分该校学生汇集于剑桥大学）。

2、15-19世纪的私立大学

据学者统计，1600年欧洲共有105所大学[1]，其中私立大学占据极为重要地位。在这一时期建立的私立大学，除上述大学外还有：意大利的帕多瓦大学(1222年)和萨莱诺大学(1231年),比利时的鲁汶天主教大学（1425年,也称老鲁汶天主教大学）,瑞士的巴塞尔大学(1459年,由罗马教皇皮埃二世创办),英国的爱丁堡大学(1583年)。事实证明，波洛尼亚大学、巴黎大学、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以及按照这些大学模式创办的许多早期现代私立大学,一直影响着世界高等教育发展。

17世纪以来，世界高等教育特别是私立高等教育继续稳步发展。现以下述6个发达国家和3个发展中国家的私立大学为例。

在发达国家，原俄国的第一所高等学校是创办于1632年的基辅莫吉廖夫学院，因为以西欧教会大学为模式，故属于私立高校；该校作为17-18世纪俄国西南部和南部最大的教育中心，曾被后来许多新建高等学校所仿效（后改为国立）。美国的高等教育起步于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并创建了一批世界著名私立大学。众所周知，美国的第一所大学哈佛大学（1636年，私立）是以英国大学为办学模式；而在1636年至1776年（美国独立之年）的140年间，全美的高校均为私人和教会创办的私立高校。德国的柏林洪堡大学(1810年)初创时为私立高校，这不仅因为它是德国教育改革家洪堡（Wilhem von Humboldt）所亲手缔造，而且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一直遵循的洪堡的教育思想——“国家不干预大学的内部事务，教会更不能对大学施加影响”。加拿大现今多伦多大学的前身国王学院（1827年）是由圣公会领导人创办的教会学院，1849年殖民地政府宣布该学院非宗教化后取名多伦多大学并改为公立高校。澳大利亚历史最悠久的高等学校是1850年仿效英国大学模式成立的悉尼学院（私立，该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改为公立高等学校）。日本的近现代高等教育起源于国立高等学校，但是私立高校几乎与国立高校同时诞生，比如：几乎与东京大学(1877年，国立)同时代诞生的庆应义塾大学和早稻田大学虽然直到1920年才获得法律地位,但是它们的历史却分别可追溯到建于1868年的庆应义塾和创办于1882年的东京专门学校。这两所大学以及此后成立的私立大学，对日本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与普及化作出了应有的积极贡献[2]。

在发展中国家，菲律宾的高等教育发端于西班牙人统治的殖民地时期，它的第一所高等教育机构是西班牙天主教徒、马尼拉第三任大主教、多明我会主教贝纳维德斯于1611年与他人共同创办的圣托马斯学院，该校也是亚洲最悠久的高等教育机构。1622年2月22日，西班牙国王菲利佩三世发布敕令，准许由西班牙人在阿根廷、智利、菲律宾等领地创办的几所学院有权颁发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圣托马斯学院正式成为高等学校；1645年，该学院经罗马教皇敕封升格为大学；至今仍是菲律宾的重要私立大学。韩国的近代高等教育机构虽然有政府开办的高等教育机构，但是由本国民众和外国传教士开创的私立教会高等学校却占重要地位，比如1885年由美国教士H·A·艾伦创办的广惠院即现今延世大学的前身，1886年由女传教士M·F·斯克兰顿开办的梨花女子学堂即今日梨花女子大学的前身。智利的早期大学也是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其中既有拉丁美洲著名大学——智利大学(前身为1610年前后成立的教会学校、1622年扩建而成的圣托马斯·德阿基诺大学以及1738年在此基础上建立的圣费利佩大学，1842年重建时改为公立大学并取现名)，也有该地区真正意义上的私立大学智利天主教大学（建于1888年）。

3、20世纪以来的私立大学

进入20世纪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各国高等教育开始快速发展。1994年世界银行对最具代表性的9个发达国家和32个发展中国家私立高等教育的统计资料表明[3]，共有21个国家（5个发达国家和16个发展中国家）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在校生人数占整个高等教育机构在校生总数的20%，其中既有美国、日本、比利时、荷兰、葡萄牙，也包括菲律宾、韩国、印度尼西亚、印度、孟加拉国、约丹、扎伊尔、尼泊尔、哥伦比亚、巴西、尼加拉瓜、巴拉圭、秘鲁、智利、厄瓜多尔、危地马拉。而日本、韩国、菲律宾、比利时、荷兰、印度尼西亚、印度、孟加拉国、巴西、哥伦比亚、尼加拉瓜、巴拉圭等12个国家的相应百分比超过40%。值得一提的是，比利时和荷兰的这一百分比高达50-60%，但是高等教育几乎完全由政府投资（对公私立高校均给予经费补助）。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统计资料（列入统计的有139个国家/地区）显示，世界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已从1980年的12.2%增长到1995年16.2%[4]，而在已经进入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的73个国家（地区）中，多数国家（除上文提及的国家外还有俄罗斯、西班牙、澳大利亚、阿根廷、墨西哥、泰国、马来西亚等）所采用的主要举措就包括支持私立高等教育的稳步发展尤其是可持续发展。现仅以几个发展中国家为例，因为在私立高等教育发达的美国和日本等发达国家，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对其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和普及化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而且相关论文也比较多。

在韩国，由于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韩国就形成了国立、公立和私立高校三者共存格局，而且私立高校无论是在学校数量还是在注册学生人数上一直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对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和普及化作出了积极贡献：正是由于在1965-1975年年间私立高校数量从113所增加到137所（占高校总数204所的67%；在校生人数从11.26万猛增至19.90万人（占高校在校生总数28.33万人的70%），因此韩国仅用约35年时间就实现了高等教育大众化——1980年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14.7%[5]；也正是因为韩国在第六、七个经济社会发展五年计划期间（1987-1996年）实行稳定高等教育规模和提高质量、高等教育管理体制从原有政府主导型转向高等学校自主型之政策，私立高等教育继续保持旺盛增长势头：2001年全国共有私立本专科高等教育机构296所，占高等教育机构总数（356所）的83.14%，在校生236.19万人，占在校生总数（325.72万人）的72.51%；私立大学研究生院736个，占大学研究生院总数（887个）的82.97%，在读研究生16.85万人，占研究生总数（24.32万人）的69.28%[6]；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比1995年的52%[7]提高到1996年的60.3%[8]。

在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起源于半殖民地时期中国人创办的官办高等学府、私立高等学校以及西方教会开办的私立教会大学，其中私立高等教育机构有复旦公学（1905年正式创办时为专科学校，取名“公学”，1917年成为私立大学）、南开大学（1919年）、厦门大学（1921年）等；而主要教会大学则有东吴大学（1901年）、圣约翰大学（1906年）、金陵大学（1910年）、华西协合大学（1910年）、福建协和大学（1915年）、岭南大学（1916年）、齐鲁大学（1917年）、辅仁大学（1927年）等。虽然我国的私立大学在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相继被接管被改造被撤销，但是中国的民办高等教育在70-80年代改革开放政策推动下迅速恢复快步成长。在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和90年代上半期的两次发展高潮后，民办高校基本上与普通高校和成人高校形成了三足鼎立局面：1995年有民办高等教育机构达1209所；1997年的在校生为120.4万人[9]。此后，方兴未艾的民办高等教育在政府扶持、自身努力下继续稳步发展。根据教育部统计资料[10],2003年我国(大陆)独立设置的具有颁发本专科文凭资格的民办普通高校达173所(2001年为73所)，在校生81万人；其他民办高教机构1104所，各类注册学生100.40万人；而2002年的相关数字是:民办普通高校133所,在校生31.98万人；其他高教机构1202所，注册学生140.35万人[11]。截至2004年10月,民办普通高校已达214所[12]。

在埃及，除了拥有被称为目前世界上保存完好的最古老大学爱资哈尔大学（970-972年以爱资哈尔清真寺为中心开展研修的早期学府），1919年由美国人创办的私立开罗美国大学则是该国的第二所大学。自1970年埃及实行对外开放政策，1987年初成立中央私立教育委员会后,相继批准建立了一批私立高等技术院校。在世纪之交,埃及为适应经济全球化和教育国际化发展趋势,相继建立了几所私立综合性大学[13]：比如2002年创建的媒体科学国际学院(International Academy for Media Science),2003年成立的开罗德国大学(German University in Cairo),以及10月6日大学(October 6 University) 、埃及法国大学(Université Française d'Égypte) 和开罗大学开放学习中心(Opened Learning Center-Cairo University)。截止2003年底,埃及的高等教育体系由12所国立综合性大学、7所私立综合性大学[14]以及20世纪末的125所公私立职业技术学院[15]组成。方兴未艾的埃及私立高等教育，对国家的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作出了应有贡献。

在巴西，起步于20世纪初的巴西近代高等教育由公立和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组成，比如：1920年在原有3所独立学院（法学院、医学院和工学院）基础上合并成立的里约热内卢大学（公立，第一所现代大学）和1940年由天主教会创办的里约热内卢天主教大学。由于巴西的私立高等学校与公立高等学校几乎同时诞生并同步发展，加上巴西一直实行宽松的私立高等教育政策，因此到1970年时私立高校的在校生人数已占全国高校在校生总数的55%[16]。教育部正式统计资料显示，1998年全国共有973所高校,私立高校达764所占78.5%,高校在校生总数为212.59万人, 私立高校拥有132.11万人占62.1%[17]。这也就是说,在巴西高等教育发展进程中,私立高等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墨西哥，墨西哥的早期私立大学是先后于1935年和1943年成立的瓜达拉哈拉自治大学和墨西哥蒙特雷理工学院。尽管墨西哥的私立大学比公立大学起步要晚得多（相差400多年），但是自1970年起私立高等教育发展迅速（主要归功于国家政策的扶持和国民的努力）：在1980年的307所高校中，有公立146所，私立高校161所（私立高校首次在数量上超过公立高校）[18]。在此后的10年间，公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继续同步稳健发展，2001-2002学年全国共有1302所高等教育机构(不含大学分校和师范院校)，其中私立高校达902所，占据绝对优势[19]。就在校生人数而言，1970年私立高校仅有在校本科生2.8万人,在全国高等教育机构在校本科生总数中所占百分比为13.8%，此后随着私立高校的稳步发展,2002年的两个相应数分别达52.2万人和32.6%；同年私立高校在校研究生人数不足1000人，2002年时已达5.3万人,占全国高校研究生总数的相应百分比也从16.7% 增加到40.1%；截至2002年,近1/3的本科生就读于私立高校,40%以上的研究生在私立高校学习[20]。

在智利，20世纪80年代初的高等教育改革在法律上进一步保护并促进了私立高等教育的稳步发展。随着80年代初以来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的不断涌现,其注册学生人数从1983年的4.99万人猛增至1990年的13.08万人,在公私立高等教育机构注册学生总数中所占的百分比从28.4%上升至52.4%[21]；90年代以来私立高等教育机构继续健康发展，到2002年时全国共有226所高等教育机构,其中私立机构达201所，占总数的88.9%；注册学生总数52.16万人,其中私立机构拥有27.82万人，占总数的53.3%[22]。

二、世界私立高等教育发展模式

对于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模式，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分析研究并有不少研究成果问世。美国耶鲁大学的盖格（Rogger.L.Geiger）教授早在1987年曾将私立高校和公立高校的关系分为三种发展类型：庞大私立型(mass private sector),公私并立型(parallel private sector)，私立边缘型(peripheral private sector)，以及美国发展模式[23]。

笔者比较研究后认为，如果根据私立高校的数量及其在校生占公私立高校总数和注册学生总数的两个百分比加以分类，可能更为直观。据此本人将私立高等教育发展模式分为三类。

1、私立主导型

主要特征是:私立高等教育相当发达并在国家高等教育体系中占绝对优势，即私立高校数及其在校生人数占公私立高校总数和注册学生总人数的百分比都超过50%。上文提及的日本、韩国、菲律宾、巴西、智利就属于这一类型；哥伦比亚、印度和印度尼西亚也应该属于此类：印度1988年私立高校数及其在校生人数约占高校总数和注册学生总数的73%和57%；印度尼西亚1994年私立高校的相应百分比则分别为86.6%和66.7%[24]。总的来说，这些国家基本上都实行宽松的私立高等教育政策。

2.公私立平衡型

主要特征是:私立高等教育较发达但并未在国家高等教育体系中占据绝对优势地位，即与公立高等教育拥有的学校数基本相当，而在校生则小于后者。就具体国家而言，既有发达国家/地区如美国（见上文）、葡萄牙；也有部分发展中国家如墨西哥、孟加拉国、马来西亚和泰国等（见上文）。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比利时、荷兰的情况比较特殊。之所以说比利时和荷兰的情况特殊,是因为在这些高福利国家,私立高校与公立高校同样可以从政府获得公共资金办学。简言之，这些国家都相当支持私立高等教育健康发展。

而美国情况比较特殊,可以通过私立高校的主要特点加以印证:(1)私立高校学校数量多于公立高校，(2)私立高校在校生人数少于公立高校，(3)私立高校在全美各类高等学校中都有自己的杰出代表:既有研究型和可授予博士学位、硕士学位的私立大学，也有私立社区学院，还有在文理学院（可授予学士学位）和单科性专业学院（可授予学士、硕士、博士学位中的一种、两中或全部）中占绝对优势的私立高校。在20世纪50年代初，美国私立高校的在校生人数曾与公立高校平分秋色，自70年代起随着公立高校在校生人数的逐年增加，私立高校的在校生人数一直保持占全国高校注册学生总数25%左右的水平[25]。而《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一年一度评选的美国大学排行榜可以说是最有力的佐证,长期以来私立大学在美国历届大学排行榜上都名列前茅,而在2003-2004年度的最新排行榜上[26],排名前20位的是清一色的私立大学。比如,前10名大学依此是:哈佛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并列第一)，耶鲁大学，宾西法尼亚大学，杜克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并列第五),加州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达特茅斯大学。而公立大学排名最靠前的则是位居第21、22、25名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弗吉尼亚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美国著名私立大学的成功经验值得专门认真研究,恕不在此赘述。

3.私立补充型

主要特征是:私立高等教育在国家高等教育体系中所占比例较低（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在校生的百分比在20%以下），瑞典、奥地利、西班牙、意大利等发达国家，以及中国、越南、巴基斯坦、埃及、肯尼亚、津巴布韦、卢旺达、巴布亚新几内亚、巴拿马、多米尼加共和国、玻利维亚、阿根廷、委内瑞拉、洪都拉斯、萨尔瓦多等发展中国家。近几年来，这些国家也比较支持私立高等教育发展。

中国的情况比较特殊，民办高校在数量上已经超过普通高校和成人高校，而在校生的人数方面却远低于这些学校，但其作用不可小视（见上文）。

参考文献：